《漫长的季节》带来的信号是什么
漫长季节的剧照
这些天人们已经谈够了长季节有多好。但回过头来，心里有个挥之不去的疑问:明明这部剧的很多特点都不符合现在的流量密码，它是怎么走红的？
首先，作为一部悬疑剧，这部剧不悬疑。如果只看案情的复杂和曲折，不要说“沉默的真相”和“无证经营罪”。这部剧可能连最近热播的《尘埃十三年》都比不上。到了故事的后半部分，聪明的观众已经基本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次，这部剧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酷剧”。时隔多年，沈默成功为曾经侵犯过她生活的叔叔阿姨报仇，但走出医院时，她只是一脸麻木，屏幕前的观众感受不到看《狂飙》或韩剧《黑暗荣耀》的快感。同样，本剧中三位探案老人的人生结局也不尽如人意。王翔将在失去儿子的痛苦中度过余生。马德胜的说理可以帮助破案，但改变不了前途尽毁的现实。龚彪更尴尬。他没能挽回爱情，被生活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最后，这部剧连一个真正的“热点”都没有。如今影视剧的火爆似乎离不开话题的推动——无非三十而立欢乐颂呈现都市女性话题，小欢喜小蜕探讨育儿成长话题，一切都好描写家庭话题等等。哪里有话题，哪里就有热度，但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影视剧被话题牵着鼻子走，把文艺作品曲解成网络热搜的大集合。我们很难对漫长的赛季做出类似简单粗暴的总结。
综上所述，该剧最缺乏的或许就是针对广大观众的“感官刺激”，而人们似乎太习惯这样的刺激了。比如充满无尽反转和故弄玄虚的悬疑剧，比如带给观众好梦的《女主角的戏码》，宣扬以牙还牙、以暴制暴的复仇剧，还有谈情说爱、打怪兽的玄幻武侠剧，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校园甜宠剧…他们的存在和流行，对我们来说无非是持续的刺激。
但是刺激过后呢？也许剩下的只是精神上空的空虚和荒凉。因为感官刺激并不能真正抚慰人们的工作焦虑，也不能缓解大众的生存压力，沉迷于虚幻的梦境当然不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方式。
而这也正是长季想要避免的。在本剧导演辛爽看来，再精彩的案件元素也激发不了他的创作激情。“我每拍一部作品，都希望和观众达成一种精神上和情感上的共鸣，而不是情绪上的共鸣。我拍一部作品不是为了让人感到恐惧，而是希望我的表达成为情感层面的一个主题。”
有情感共鸣而不是感官刺激引起的情感共鸣，这才是漫长赛季的成功。但我还是要问，这是怎么做到的？一般认为，这是因为该剧与现实生活发生了碰撞。的确，从古典现实主义理论来看，客观再现社会现实是现实主义最根本的意义。但我们可以从这部剧里清晰地找到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创作痕迹:在第六集的结尾，王翔骑着儿子在玉米地里，但一转身，发现他已经不见了；第十二集的最后，王翔在早已不存在的铁轨边上，与多年前的自己迎面相遇。
这是决定形式的内容。时代的创伤造成的记忆编码的紊乱会导致闪回，甚至是重复的噩梦，这使得这部剧中的创伤叙事往往带有一种精确的力量，使其对叙事结构和线性时间产生抗拒。换句话说，这部剧不是对现实的机械反映，也不是所谓的“时代琥珀”，而是对人生的深入探索和认真反思。
在这部剧的环境中，没有一个角色有一个坚实的道德基础，使他能够自信地行动。王翔、龚彪、马德胜等人寻找安全稳定的尝试，都被时代的转型打破了。对与错变得相对，受制于所有不可预测的扭曲和混乱。由于整体的碎片化，生活再次成为这部剧中人物令人不安的谜团。
这才是情感共鸣的真正来源。在王翔逐渐步入暮年的今天，漫长的季节开始理解和拥抱他们，并试图重新讲述他们的人生故事——面对下岗仍尽力维护华钢工厂公物的劳动模范王翔，面对生活不如意仍微笑面对生活的龚彪，为追求正义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未来的马德胜…当我们看着他们的失败，甚至可笑的人生，都是来自于“下一代”。
如果说一切以感官刺激为终极目标的文学作品都充斥着细腻的虚无、可笑的自恋和矫揉造作的辞藻，那么漫长季节里那些看似已经随风而逝的岁月，却让我们突然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这也是为什么前者只能在短时间、小圈子内引发狂欢，而异军突起的后者却能渗透到社会的各个层面和角落，形成不可阻挡的观影热潮。《长季》不仅以创作的形式将生活浓缩为艺术，还从当地的历史经验出发，让我们真正开始思考尊严、命运与生命的关系。
所以，重要的不是《长季》在网站上的评分有多高，有没有被“神化”，而是它所传达的意义要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感官刺激可以带来“爽快”，但精神世界不能只是冷清。现在的人还是需要认真思考，深刻反思人生。
他说，打响指。
让我们打响指共鸣，
遥远的事物将被粉碎，
此时我们前面的人不知道…
在这部剧中，汪洋写的这句诗反复出现，成为对人物命运和故事走向的总结。有意思的是，这首代表理想和追求的诗，似乎早就被认为是“虚无缥缈”和“不切实际”的，但这一次，不是嘲笑汪洋，而是太多人爱上了这首诗。这可能就是漫长的季节带来的信号:我们不想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不想沉迷于快感和空想象中的生活场景。我们寻找的是生活带给我们心灵的震撼，哪怕让我们感到沉重。
责任编辑：陈才图片编辑：蒋立冬校对：张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