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电池公司本可以成为美国的“宁德时代”，为何半路夭折？_能见度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20世纪90年代中期，德克萨斯大学奥斯丁分校的科学家发现了一种叫做磷酸亚铁锂(LFP)的化合物。几年后，位于马萨诸塞州沃特敦的创业公司A123 Systems LLC(以下简称“A123”)将其商业化。目前，当代安培科技有限公司和中国的大多数电池公司都在使用磷酸亚铁锂作为动力电池的正极材料。
2009年，巴拉克·奥巴马政府向A123提供了数亿美元，希望它能帮助启动美国电动汽车的生产。但当时美国市场对电动汽车没有需求，传统车企也不想冒险。
2012年，A123申请破产，成为联邦政府浪费的象征。2013年，当时国内最大的汽车零部件公司收购A123，使其免于破产。那一年，中国政府也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实施建设国内电动汽车市场的计划。
如今，在磷酸亚铁锂材料发现近30年后，美国开始建立自己的电池供应链，现代电池产业链的主导者转向了中国。
根据彭博的数据，中国已占全球电动汽车销量的58%，占全球锂离子电池产量的83%。业内专家表示，即使美国总统拜登的气候政策成功重振了美国制造业，但在电池制造方面，美国在必要的技术和产能方面至少落后中国十年。
倡导在北美发展电池的行业协会NaatBatt International的主席布莱恩·恩格尔(Brian Engle)表示，“过去20年来，中国一直在以非常一致的战略前进。我们创造了各种非常酷的技术，然后放弃了。”
直到现在，A123的一些前高管还在感叹，如果美国找到了让公司继续运营的方法——一份政府采购合同，甚至把它卖给另一家美国公司，会发生什么。有了时间和支持，A123最终能否成为价值10亿美元的美国电池巨头，成为美国电池供应链的关键？
“美国有自己的产业政策。但实际上我们的政策是:我们没有这样的产业政策。”杰夫·张伯伦说。他在阿贡国家实验室工作了十多年，试图将电池技术商业化，并于2016年创办了一家风险投资公司。
6月13日，彭博社《商业周刊》的一篇文章详细介绍了A123 Systems LLC的创立和失败的故事。随着通货膨胀削减法案的实施，美国政府这次能弥补吗？
首先，第一个优势，由奥巴马政府的清洁能源政策支持。
2001年初，26岁的企业家里克·富洛普敲开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大门，希望有人能帮他创办一家电池公司。
材料科学教授蒋永明是受访者之一。江永明还邀请他的朋友巴特·莱利(Bart Riley)与他会面，他拥有康奈尔大学的博士学位。他们将研发范围缩小到“自组装锂离子电池”的想法。
这种锂离子电池有三个基本组件:两个电极——一个正极和一个负极——存储和释放电荷，以及一种电解质，帮助电荷在正极和负极之间穿梭。制造电池的材料决定了电极能储存多少能量和成本。蒋永明的梦想是找到三种材料，在合适的条件下形成电池的完美结构。
那年夏天，他们孵化了A123，迅速筹集了800万美元，并聘请罗德岛一家电气设备公司的高管戴夫·维尤(Dave Vieau)担任首席执行官。半年后，蒋永明的实验室发表了一篇磷酸亚铁锂材料的科学论文。他说服Vio，A123可以使用磷酸亚铁锂来开发电池。
磷酸亚铁锂材料是由John Goodenough教授领导的研究小组在1995年发现的。几十年后，Goodenough因她的锂离子电池获得了诺贝尔奖。Goodenough给他在奥斯汀的德克萨斯大学的实验室研究人员分配了一个任务:使用一个阳极和阴极有不同金属的锂离子电池，看看它们是否能在不着火的情况下储存更多的能量。
该小组在阴极材料上选择了一种铁磷化合物，并制作了一种测试电池。当他们给它充电时，该化合物形成原子晶体结构，可以很容易地使锂离子嵌入和解吸。
一开始磷酸铁锂电池的充放电速度很慢。来自加拿大一家电力公司的科学家通过在磷酸亚铁锂阴极颗粒上包覆碳解决了这个问题。这项创新可能使这种材料在商业上可行。
几乎与此同时，A123公司的蒋永明在科学杂志《自然材料》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指出掺有微量金属化合物的磷酸亚铁锂材料，包括一种叫做铌的元素，可以帮助电子更快地移动，从而使电池产生更多的瞬时功率。这一发现后来被A123公司命名为“纳米磷酸盐”，成为该公司创新的关键，使电池产生的瞬时功率是市场上任何其他类似大小电池的两到三倍。
不久，A123发现了电池的应用。公司和斯坦利·布莱克&；Decker Inc .)签署了一份合同，为一种新的电动工具提供电池，并筹集了3200万美元。
由于资金有限，A123决定将业务外包给成本更低的国家。他们雇佣了一家台湾省的公司来制造电极和电池，后来把电极生产转移到了韩国。中国正在竞相追赶其邻国的电子制造实力，并渴望接受这家美国初创企业。随后A123在上海外设立了正极材料厂。
A123锂电池供电的Black & decker钻机的性能吸引了潜在客户。吉列公司想在电动剃须刀中使用A123电池，美泰公司想用它来制造高端玩具。但时任业务发展副总裁的富洛普知道，要想与亚洲电池巨头竞争，就必须进入汽车行业。2008年1月，他打电话给Mojber Ijaz，他是一名工程师，负责管理福特在密歇根州迪尔伯恩的电动汽车工厂。
当Ijaz接到fulop邀请他共进午餐的电话时，他也在等待福特工作调动的最终消息。一年前，在华盛顿特区的车展上，福特宣布了他的突破性成就:Edge，一款插电式混合动力汽车，这是一款由氢燃料和电池驱动的SUV。
然而，Ijaz很快被告知，福特正在切断他所在部门的资金，并可能被重新分配到福特内部的另一个团队。Ijaz对fulop的提议很感兴趣，看来他命中注定的使命就是研究电池。
Ijaz是巴基斯坦移民，核物理学家和太阳能电池板企业家。接到富洛普电话一周后，Ijaz开始领导A123的汽车业务，他的福特团队中的几位同事很快也加入了他的行列。
A123很快出现了。该公司赢得了为宝马(BMW)和戴姆勒卡车公司(Daimler Truck AG)制造原型车的合同，并与韩国LG化学有限公司(LG Chem Ltd)竞争，为通用汽车的新型混合动力车雪佛兰Volt提供电池。克莱斯勒成立了一个新的电动汽车部门，A123也在竞争成为其供应商。
随着2008年底美国经济的衰退，好运开始向A123聚集。奥巴马总统上任四个月后，同意给通用和克莱斯勒一条生产线，克莱斯勒高管宣布将生产一系列使用A123电池的电动汽车。
到2009年6月，奥巴马的联邦政府寻求向经济注入数千亿美元，A123获得了美国能源部2.49亿美元的拨款，支持在密歇根州建设两家电池制造厂。政府的支持，加上与克莱斯勒电动汽车的交易，推动A123在当年9月完成了3.8亿美元的首次公开募股。
A123得到了奥巴马政府的支持。图片来源:彭博商业周刊。
当时，这家初创公司还没有盈利，但它与中国、欧洲和美国的汽车制造商进行了谈判，希望获得足够的资金投资大规模电池生产，以便与全球制造商竞争。
二是突然被中国万向集团召回收购。
然而，A123的命运在近期急转直下。
意大利汽车公司菲亚特汽车公司首席执行官塞尔吉奥·马尔乔内从美国政府手中收购了克莱斯勒，并承诺生产小型节能汽车。
马尔乔内让克莱斯勒起死回生，但他并不是电动汽车的粉丝。2009年夏末，克莱斯勒的电动汽车部门在马尔乔内关闭，但A123的首席执行官Vio仍对将菲亚特500迷你电动汽车引入美国的计划抱有希望。
克莱斯勒做到了这一点，但将电池生产合同授予了三星galaxy和博世股份有限公司，这两家公司是克莱斯勒现有的全球供应商。
同时，通用汽车宣布将与韩国公司LG合作生产雪佛兰volt。
没有克莱斯勒和通用汽车的A123不得不苦苦挣扎。它的新工厂计划于2010年9月开业，东拼西凑的业务可以让密歇根州的工厂勉强运转——该公司与美国国防部签署了一份小合同，并与一家中国汽车公司成立了合资企业，通用汽车同意在紧凑型雪佛兰Spark的电动版本中使用其电池。
然而，2012年3月，A123遇到了电池起火问题。当时，该公司为菲斯克Karma插电式混合动力车制造电池，这是一款由阿斯顿·马丁设计师亨里克·菲斯克设计的10万美元的汽车。
在一次试驾中，一辆菲斯克卡马突然熄火。A123团队追踪到问题的根源是一些软包电池密封不好，导致电解液泄漏，可能导致电气短路。菲斯克卡马的电池管理系统在感应后采取了安全措施。
出于谨慎，A123的首席执行官Vio决定公开披露该问题，并下令全面召回和更换所有运往Fisk的电池。他希望这次召回能提高A123作为诚实供应商的声誉。然而，这一初衷良好的愿望却将公司推下了悬崖。
因为产品质量受到质疑，其他A123项目融资渠道枯竭。这次召回的成本比人们担心的要低得多，也没有导致电池起火，不过没关系。
在华盛顿，Solyndra于2011年9月申请破产后，奥巴马的清洁能源计划遭受了重大打击。距离2012年总统大选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A123被指控与特斯拉一样是输家，后者从能源部获得了4.65亿美元的贷款。维奥曾向白宫求助，但遭到拒绝。他回忆说，当时的反应基本上是，“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的任务——现在你要靠自己了。”
菲斯克电池缺陷被发现7个月后，成立10年的A123公司申请破产。
A123转向江森自控公司公开竞标其资产，但江森自控及其合作伙伴的出价低于中国汽车零部件巨头万向。江森自控是密尔沃基的一家汽车供应商，拥有自己的电池业务。
该收购仍需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CFIUS)的批准。在CFIUS分析这笔交易的同时，美国海军退役司令、奥巴马政府前国家情报总监丹尼斯·布莱尔上将对这笔交易进行了评估。
2012年12月20日，布莱尔在《政治》上发表专栏文章，支持万向收购，只要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没有发现任何错误。他敦促决策者认识到允许这项交易对国家安全和国际贸易的重要性。布莱尔写道:“美国应该保护许多敏感技术。但锂离子电池的制造不在其中。”
出售后，A123几乎所有的资产、专利和技术突破都流向了中国。万向自己的电池业务被拿到A123名下，新的A123不再专注于纯动力电池。
第三，借通胀法案卷土重来。
Ijaz在A123又呆了一年，并于2014年离开，参与苹果公司的秘密电动汽车项目。6年后，当他和妻儿被疫情堵在加州时，他开始思考电动汽车在美国大规模使用的三大障碍:除非电池单次充电能坚持更久，否则续航里程焦虑会持续下去；含镍的锂离子电池更容易着火；美国仍然没有本土电池巨头与当代安培科技有限公司、LG和松下竞争。
如果Ijaz能创办一家专注于磷酸铁锂电池的公司——比在西方占主导地位的三元锂电池更便宜、更稳定——他就能解决这三个问题。
2020年7月，Ijaz离开苹果，创办了一家名为“我们的下一个能源”的能源公司。Ijaz搬回了密歇根州，他在底特律郊区的创业办公室距离A123目前的美国工程中心只有一英里。one的315名员工中有近六分之一是A123的前员工，包括首席运营官。
Ijaz目前的目标是提高磷酸铁锂电池的续航里程。目前为止，已有一家公司设计出磷酸铁锂电池产品，其尺寸和能量规格与三元锂电池相同，但价格更低。而一款名为Gemini的电池产品可以为乘用车提供752英里的续航里程，是目前特斯拉Model S英里续航里程的两倍。
根据autoevolution网站的最新介绍，这款产品创新性地将磷酸铁锂电池电芯和无钴电芯组装在一个电池组中。
一个人的磷酸铁锂电池，图片来源:彭博商业周刊。
一家公司的最新双子电池组，有两块电池，图片来源:autoevolution网站。
一家从包括比尔盖茨的突破能源风险投资有限公司、宝马风险投资公司和富兰克林邓普顿在内的投资者那里筹集了3.55亿美元，该公司估值为12亿美元。去年秋天，密歇根州政府给予该公司至少2.2亿美元的现金和税收减免，以在底特律郊区建造一座价值16亿美元的电池制造厂，计划于2024年投入运营。
此外，根据通货膨胀削减法案，联邦政府将为密歇根州每生产一个105千瓦时的电池组支付高达6500美元的补贴。
由于通货膨胀削减法案的要求，符合比例的电池组件和原材料必须来自美国或美国盟友，才有资格获得消费电动汽车税收抵免。因此，降低通货膨胀法案为汽车公司提供了与汽车制造商做生意的激励。
在该行业工作了30多年后，现年56岁的Ijaz似乎终于迎来了职业生涯的第二个春天。底特律和全球汽车行业都在全力投入电动汽车行业。特斯拉证明了美国人会买电动汽车，福特和通用汽车推出了野马Mach-E和凯迪拉克Lyriq等热门产品。据估计，到2030年，电动和插电式混合动力汽车将占美国新车销量的一半左右，而去年仅为个位数。
4.美国能创造出另一个“当代安培科技有限公司”吗？
但谁也不能保证刺激和支持美国领先电池企业的策略会奏效。
《彭博商业周刊》评论称，一家公司的成功可能不仅取决于创始人的坚韧，还取决于美国能否克服自我阻挠的习惯性倾向。在高风险、低利润的电池行业，一个制造缺陷，就像Ijaz在A123电池中经历的那样，对一家初创公司来说可能是致命的。
当代Amperex科技有限公司、韩国LG新能源等世界电池巨头，背后主要是政府补贴或庞大的企业集团做后盾。这也是为什么韩国LG新能源能够承受2021年雪佛兰Bolt电池召回带来的19亿美元损失，继续前行。
不仅如此，当代Amperex Technology Co .，Limited和比亚迪都投入了数十亿美元，从而取得了今天的规模和成本效益，而且这两家公司也没有被A123指控侵犯电池专利。
“在今天的华盛顿，政府在技术商业化中扮演更重要角色的想法仍然让许多美国人感到不舒服。国会中的一些共和党人认为拜登的清洁能源议程是浪费纳税人的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彭博商业周刊》称。
13年前，英特尔公司首席执行官兼联合创始人安迪·格罗夫在《经济学人》上写道:“我们在很大程度上忽视了自由市场可能会有所改善的新证据。”他当时警告说，如果美国忽视改变其产业政策，它将在每一次技术革命中落后。
Ijaz也承认，即使美国坚持下来，也不足以在电动汽车领域竞争。进入欧洲和南美新市场的中国企业可以进一步降低成本，更快地扩张。
即使他的前雇主福特汽车公司想使用像one这样的本地供应商，而不是像当代安培科技有限公司这样的中国巨头，这也是不现实的。与大多数大型车企一样，福特面临着生产大量电动汽车的压力，但它远远落后，没有时间等待Ijaz的年轻初创企业站稳脚跟。
一家公司的密歇根工厂，图片来源:autoevolution
Mojber Ijaz，图片来源:彭博商业周刊。
“我们投入的资金比我以前见过的都多，而降低通货膨胀法案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一步。通过正确的政策和决策，我们可以在这一领域取得进展，”Ijaz说。“然而，我们仍然需要做更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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